講座逐字記錄:斯托得牧師超越基要派與自由派的第三條路

本會於2021年12月14日舉辦了以下講座:

香港性文化學會20週年講座系列(一) :
福音派教會應如何回應關社及性文化議題? 斯托得牧師(Rev. John Stott)超越基要派與自由派的第三條路 (司托得牧師百年冥辰紀念)

由本會主席關啟文博士主講,以及副主席馮國強傳道作回應。出席人數有大約70 人,以下為主講關啟文博士的逐字記錄。

逐字稿:招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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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弟兄姊妹,今晚講一個話題,就是福音派教會應該如何看關社和性文化的議題。

#引言

其實福音派,我們許多時候說起來,就常說福音派與靈恩派「打對台」。其實福音派的標籤,Evangelical,是怎樣來的?

其實是有一個背景的。在這背景牽涉到自由派與基要派的鬥爭,接著有第三條路——福音派(從中)出來。其中John Stott是很重要影響這條路線的,令到福音派能夠普及發展。籍著記念他的一百年冥辰,我們再思想他的一生與我們這時代怎樣能在他身上學習,思考這路線的問題。

John Stott在1921年出世,剛好是一百年。二十多歲,在1945年已被按立做聖公會牧師。我老婆都說他算靚仔,即使年紀大,樣子都是很清秀。他做牧師,亦是多產作家,亦是神學家,在英國地位崇高。在大英帝國獲得勳章之餘,甚至,《Time》在2005年將他與曼德拉、蓋茲同列,在一百個最具影響力人士名單之內。《Time》都不算是宗教雜誌,只是純粹將John Stott對教會、對世界的影響(算進在內)。

(因技術問題稍稍停頓)總之,John Stott影響力是很大的。我們再說那背景。

#自由神學與社會福音

在20世紀初,是歐洲17、18世紀經歷啟蒙運動之後。有許多理性主義、科學主義衝擊基督教思想。許多教會中的知識份子和神學家在想,許多科學已經支持神跡是不真。假若基督徒繼續堅持神跡,例如耶穌復活、所行的神跡,人就不信教會和耶穌。所以他們就重新詮釋信仰,弄走神跡。例如五餅二魚。它不是神跡,只是每一個人去到礦野,都有帶乾糧。不過沒有人肯拿出來,只是看到小孩子將僅有的五餅二魚拿出來後,人人感動,所以在派餅時人人都拿出來,最後就多出來了。這一類的思想,就稱為一個自由神學,Liberal Theology。

其實在17世紀之後,教會都衰退。在歐美——基督教重地——的教會和神學院裡,這些思想慢慢佔了陣地。但有一些神學家和牧師,覺得不對:「你又不信耶穌、神跡、耶穌復活、童貞女,甚至舊約的都取消了,怎能還是基督教呢?」而且在那個年代屬於樂觀主義——覺得人類只要透過理性和科學,就能慢慢的進步,基督教常說人有罪,唱反調,難以接受。所以有些人就認為,基督教相信上帝只是眾人之父,大家都是弟兄姊妹,不要論到罪、審判、救贖和耶穌再來。當全取消了,基督教就成為一種人文思想,教導大家兄弟相愛和社會正義。有部份人稱這個為社會福音,Social Gospel。

#基要派的分裂

所以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這個思想都十分影響英、美、歐的基督教。這時候有班人自己覺得,他不能容忍新派神學,掛著基督教的名,顛覆基督教的信仰。有一班人稱為Fundamentalist,出了許多書,一本又一本的,論到救贖、耶穌再來、神跡等,去還擊新派神學。

對於這件事,本來都覺得是好事,但是在過程中就不停引用聖經,去指出「你的是錯,我的是對。」過程卻沒有仔細地釋經、歷史和神學的建構,甚至有部份只簡單說,聖經是憑信心,不講理智。「理智只是叫人自高自大」。基要派給人的形象,就似是反智主義,anti-intellectualism。

本來是正統信仰,由宗派建立的神學院,但因為宗派領袖轉成自由派,又派自由派老師進入神學院,可以說是淪陷了。怎樣可以分辨信仰?他們就在神學院中分裂出來。例如以前有一間Princeton Theological Seminary,後來有人覺得變質,就分出了Westminster Theological Seminary,好強調信仰純正。

基要派經常分裂,不是留下來影響人,「我不想給你污染和荼毒」,於是與人分開;又很少與其他文化界、神學界和思想界去打交道。他們經常做的是移植教堂和宣教。

我自己可以說是基要派的果子,因為我出生是浸信會。事實上當時許多基要派在美南浸信會,派很多宣教士去到中國,後來到了香港。所以我不可以說純粹蔑視基要派,卻又要指出他們的流弊,就是他們只鞏固自己的陣營,山頭主義,沒有積極去發揮對其他人的影響。

#福音派的誕生

去到30年代,有一群本來在基要派中的神學家,例如一個叫Carl Henry。他支持純正福音信仰,但為何要強調自己是基要派,又質疑為何要對文化思想處於懷疑,經常在分裂和對抗。於是他認為可持守信仰,但可以用新進路,稱之為福音派,Evangelicalism。

那思想是相信信仰能夠經得起理性的考驗。福音派神學家要與人一起做神學,在這場遊戲中至少要「頂得住」,需要重新重視神學和思想的工作。你要影響人,不能只是圍爐。因此要面對現代世界,知道這時代對人有甚麼挑戰,「實形實齒」的勇敢面對。過程仍然不去作信仰妥協,態度溫和理性,肯聆聽理性的挑戰。這班人自稱為福音派,並在今天影響了許多華人教會。華人教會原初都有基要派的傾向。

#John_Stott與洛桑信約

在美國有Herny,在英國的福音派領袖則是John Stott了。他寫書,又提倡洛桑信仰,提倡開明的思想,能夠持守到信仰。這種組合成為了能夠吸引人的出路,因此福音派變了在二戰後,增長得最迅速的福音運動。

除了John Stott,還有葛培理。他主要為佈道,但因他去全球,高知名度,受人尊重。他主要在美國工作,是全球認識的。圖中可見兩人,為當時福音派領袖。除了宣教,他都見到在第三世界的教會,並要將福音派信仰連結全球,於是推動了洛桑運動。

洛桑是一瑞士城市,他們在那裡探討了信仰的宣言,在那年代將福音派的思想和進路,透過一個全球運動的形式,去宣揚,make a statement。

John Stott當時是Honarary Chair of Lausanne Committee for World Evangelization。在開大會後,大家草擬一份聲明,包括信仰的基本內容,我們華人教會都受影響。華人都覺得要在福音派教會中需要團結,並形成「華福」運動。

洛桑有一環節,提到社會責任,亦即傳福音責任的理解。基本上洛桑信約是要擺脫過往認為教會就只傳福音,宣教和讀聖經。正正按著聖經中(看出)的信仰,教會都是要關心社會,承擔社會責任,這與教會使命並行不背。在1974年出了洛桑信約,傳到不同地方。

我自己在1980入香港大學,許多人提到洛桑信約。我自己買了一份去讀。可以說,當時大學團契受到洛桑信約影響,重新肯定教會關社的使命。這亦影響到華人教會,許多機構如工福、睦福,與當時大學學生團契,都同樣受到這個思想所影響。

#John_Stott著作_ BasicChristianity

John Stott另一影響是透過著作。他寫的《Basic Christianity》,譯為《真理的尋索》,可以說是傳福音和護教的書,當時的影響是全球的。

福音派與基要派的分別在於,後者在於內部,催谷教會增長,世界宣教,但卻沒有著意回應當代社會的挑戰。福音派認為傳福音重要,但若在社會上的思想,直接挑戰教會的信仰、使命的,我們的不聞不問不會是好見證,亦非福音真正的精神,亦都會趕走在教內有思想和關心世界的信徒。

#John_Stott發展福音派學術

John Stott認為,做教會和做神學的要面對時代的挑戰,研究當代的學術,進行整合。他建立了「倫敦當代基督教研究院(London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Christianity)」,那裡有很多幾個月的課程,是談到基督教與社會學,面對各種社會問題的挑戰。世界各地的領袖會去讀。因為當時許多時神學院會講聖經和古典神學,很少回應社會的挑戰。「倫敦當代基督教研究院」就專門負責這些,邀請擁有學術訓練的基督學者去談論信仰,把兩者結合,培育教會領袖的心志和見識。這是John Stott的工作之一。

另外,John Stott又創立了「國際靈風合作夥伴組織(Langham Partnership International)」,要幫助第三世界教會,就要培神學的人才,亦即神學的PHD,並且要求他們讀完書後,不可留在西方世界,舒舒服服,這樣不可以。這個精神是資助你讀神學,你要回到原本的地方,貢獻你的教會。這是John Stott的視野。我現在都參與在「靈風」的運動。而我自己在英國讀神學時,亦都受到部份「靈風」獎學金的資助。

#John_Stott的生命品格

在十年前,他九十歲,就過身了。我們回顧了他的一生。有些朋友在這本書(「John Stott: A portrait by his friends」)上記載了John Stott給他們生命的激勵和啟發。我看完這書都很感動,大家有機會都要去讀。

我認為做神學、做教會領袖,其中最重要的是生命的質素。有些John Stott的朋友都指出,John Stott令他們震撼的是有寬闊的胸襟。剛才提到美國的基要派一有對立就分裂,在英國的聖公會遇到同樣的問題。當時的主教亦有自由派,不信神跡,否定聖經。在基要派裡都有些正統信仰。他們在想,「到底我們應否集體脫離聖公會,另立門戶呢?可能說,開一個真聖公會、新聖公會呢?」其中有些受人尊敬的領袖如Martyn Lloyd-Jones贊成,而John Stott就反對。

John Stott認為要自己的福音信仰有影響,卻又抽身出來。為何不與其他信仰背景的人對話,亦都接觸更多不同背景的人呢?而非凡有不同,就分裂出去。後來John Stott的路線成功,亦產生了福音派背景的聖公會。

在洛桑的背景下,John Stott和許多神學家都要面對阿根廷等國家的福音領袖的挑戰。阿根廷曾受極權統治,許多人自動消失,所以當地的福音派領袖認為,不能不關心社會公義,因為那裡的挑戰問題太明顯。不過在洛桑早期,這些領袖提出意見時,其他人就會回應說:「別提引起紛爭的。」John Stott就認為不可以,「他們都是我們的弟兄,我們要認真去聆聽。」在這裡可見,John Stott的領導力很強,透過聆聽這些同類國家的社會問題,他們都會得知要把信仰內容擴闊,得出洛桑這樣的新訊息。

#John_Stott拒絕反智

我在大學時期看John Stott的書,介紹幾本。

一本叫Your Mind Matters《別埋沒你的頭腦》,現在不常見。我早期上教會很愛讀屬靈書,最愛讀的是宋尚節、倪柝聲的。我不是貶低他們,他們的書都很好,當然有些人不同意。最初見到《別埋沒你的頭腦》這書,我不太想讀,覺得:「信仰不是說靈性的嗎?屬靈書,為何這書要說頭腦呢,好像與信仰無關。」那時好在我讀書很濫,甚麼都讀,想「既然John Stott有名,不如我都去看看啦。」那就很大影響。原來屬靈的東西不單講靈性,而是把整個生命放在聖靈之下,包括了靈、心智、身體、力量。所以聖經說我們要盡心、盡性、盡意、盡力去愛主我們的神,亦即是要love God with our mind。所以這書慢慢糾正我的看法,原來屬靈書都可以講頭腦。關注信仰,都要好好用腦,這是上帝創造,是禮物。就如你的女朋友給你的禮物,你就丟到垃圾桶、櫃桶底、床下底,你女朋友不嬲就假。上帝都是愛人,給我們禮物,我們要好好用。這是好好的屬靈的態度。John Stott在很早期打低了我的屬靈態度,知道信仰要和理性融合。

#John_Stott建基出福音派關社的理由

畫面是《洛桑信仰》的文件,就是1974年在全球福音派教會領袖開會後,大家去同意這是福音派的信仰。然後成立了洛桑委員會,不斷翻新和開會,開到今天,不時就聽到「洛桑又開會了」。

我去到大學時,另一想的問題是關社。師兄受到學運影響,在想信約怎樣在許多社會公義,馬克思歷史觀的衝擊下,怎樣把信仰的適切性表達出來。在大學以前,我都覺得基督徒最緊要的使命,是大使命,馬太福音二十八章,像說是要傳福音。但是入到大學後,許多人挑戰,為何教會使命只是傳福音呢?即使我再看馬太福音,你們要去,不單傳福音,還要把我們所教導你的教導其他人。以及,當時我很認真讀這書Christian Mission in the Modern World,內裡提到耶穌說,上帝怎樣差我,我就怎樣差你。當我看到馬太福音,耶穌傳福音時不單傳福音,講到三重使命:宣講、教導和醫病。醫病是很具體的,面對人的需要,表達關懷。John Stott不是說單要關社,我欣賞他很仔細地Back to the Bible,看聖經怎說,一句一句的整合訊息,解釋出來,正確按聖經的解釋,耶穌給我們的使命不單傳福音,包括教導,醫治——廣義地說是社會關懷。這書釐訂了我一個路線,我要做基督徒學者。當我關心社會,履行使命時,不單傳福音,亦透過我的學識、上帝給我的訓練和頭腦,促進耶穌的三重使命。某程度上是John Stott這書給我打底。

#John_Stott認真研究社會議題

John Stott本身是讀神學、聖經。我很佩服他,認真的研究那些議題。他認為,「我在洛桑後,我們教會重新關社,口講關社,但人權、貧窮、失業,你怎面對呢?」每一個議題都要認識,才能有效回應,不能空講愛心正義。所以John Stott成立了讀書組。他提到教會內許多專業人士,他與專業人士一起選讀書,輪流分享。那些書不單是神學和屬靈書,包括了怎樣面對、認識社會議題的書。透過這些研究,他就出版了一本書,後來出了很多版,叫Issues Facing Christians Today。一方面提到基督徒的基本關社態度,更具體的是一個個Chapter,社會政治議題、基本認識、再提到基督徒的基本態度。

我在大學時期開始讀這書。我還記得當時看到人權,我們很受的。在團契也教出要有人權,就想基督徒應該很支持人權,當然我現在也是。我讀這書時,John Stott就提到,基督徒要面對,有些人權是面對壓迫、關心貧窮、維護家庭是毫無異議。但是那些例如同性婚姻是否人權、性解放是否人權呢?John Stott提出基督徒要面對時代挑戰,亦不能跟風,純粹被人拉著走。我們關社要從信仰出發,要有主體性和批判性。基督徒的人權是有權利成為Proper Humanity,所以就不能說完全中立。例如吸毒是否人權呢?如果吸毒是貶低人性,將人的潛能摧殘,使人的靈性窒息和萎縮,這不導致Proper Humanity,所以基督徒不需要一定要承認吸毒是人權。

大家留意到,我後來研究的題目,都是基督徒與人權的關係,我都有著作和文章。回想,原來我大學時閱讀的,已種下思想的種子。基督徒一方面不能反人權,亦都不能將世俗的觀點,照單全收。世俗是人的慾望就是人權,但人權是否有界線,是否所有吸毒、賣淫全都是人權呢?當時我已埋下種子,一方面跟時代,一方面不跟貼,保留基督徒的主體性。

#John_Stott願意修正自己的想法

神學上,John Stott一方面持守信仰,另一方面要明白,我們人會錯。所以我們對信仰理解可能是誤解。一方面持守,亦要對自己某段時間對信仰理解,要有反思,透過聆聽其他人的挑戰和對話,去反省。我看到John Stott自己言行合一。

他其中一本書叫Essentials,畫面中的是英文版。這書主要由一個自由神學家David Edwards所寫,從自由派角度去詮釋信仰。John Stott作出回應。這書寫著A Liberal-Evangelical Dialogue,翻譯中文叫《當代神學對話》。可見John Stott實踐了不封閉,一方面有心持守,另一方面有開放性去面對。

另一令我震撼的是,David Edwards在這書中對福音派做了許多挑戰。John Stott回應和重新肯定立場和合理性,但另一方面他又做了好大的修正。David Edwards說,福音派說神又是愛,又相信神會弄個地獄出來,不斷用火燒,卻又不讓他們去死,亦都讓他們清醒經歷火燒且永恆的痛楚,這會否與神的慈愛有所矛盾呢?一般福音派神學家會認為,「這些人有罪,受懲罰是應該的,這是神的正義,諸類。」我覺得,都不一定全錯,我不想說絕對的答案,我覺得這問題很難。不過在讀這書時,令我詫異的是John Stott承認這是一個難題,並且作出對傳統福音派的修正。當他認真讀聖經時,聖經並沒有提到,那些人去到的地獄會是一個讓人永恆有意識地受到痛楚的地方。他說認為地獄是一個Annihilation,靈魂被殲滅,好像一團火把屋燒到灰燼,屋都沒了。沒錯,有段時間靈魂在受苦,但當人絕對離開上帝時,他亦沒有生命能力,所以會殲滅,所以亦不存在永恆痛苦這事。

可見,John Stott的氣度,與亦都真的修改信仰。

# John_Stott的基督教化心智

John Stott後來將他的靈風運動推到香港,我亦有參與。你看到背後那個穿著吊帶的「肥仔」就是我。John Stott就在前面。

當我面對信仰時,我很欣賞John Stott是很誠實面對信仰的挑戰,特別早年基要派沒有太多神學功夫。許多基要派的人進到神學院,信仰都會被自由派腐化。他們都很掙扎,正正發覺福音派要在神學上急起直追。到現在,這現象基本上沒有絕對證明那套神學比較對,但福音派的神學基本上站得住腳。

我們要能與世界對話,關社,不能靠簡化的信仰教條。我們要去建立一個整全的基督化心智,即是Christian Mind。那心智的重要性,不是屬世的關注,如因著聖靈的帶領,奉獻給聖靈,給聖靈使用,同樣屬靈。所以John Stott不止叫人去讀神學,其中一位叫David Turner的去了做法官。當時John Stott鼓勵他要面對困難,「如果你讀法律專業,為何不把信仰結合法律的知識,在法律界做基督徒的見證呢?你要在法律界運用Christian Mind,這樣才能將發揮信仰的影響力,直接影響世俗社會。」John Stott會用這路線去鼓勵領袖,不單是教會的領袖,更加是平信徒領袖在各行各業發揮基督徒心智和信仰的影響力。

John Stott的讀書組,剛才已經提到。他後來有個基督教辯論的小組。這亦都反映John Stott一方面有異像,另一方面實際自己去學習。

#John_Stott思想影響性文化學會

我再重申,今天性文化學會去關社,我們的宗旨是在2001年12月成立,真的在這月成立。我們有基本宣言。為何叫「學會」呢?我們不是要向世界宣告,「基督教的倫理是這樣這樣,你不去聽就墮落了,由他吧」,我們不是不相信聖經性道德的重要性,而是當我們要將這性道德推廣去世界,有許多人都不明這神為何設立這些道德。我們除了要道德譴責——傳福音的角度,也需要用學術的角度,用頭腦去解釋為何性解放的思想在理性上有矛盾;為何性解放的意識形態在理性上不強,未必很有根據。

性文化學會很重視講座、主日學、出書、網上有許多資料庫,一個又一個課題去累積我們對這些問題的思考。聖潔的生活是重要的靈性力量,我們不否定。我們是基於一個信念——面對關社、面對性議題,教會不能停留在基要派的反智主義、道德主義、山頭主義,「總之我就與你們分開,I am holier-than-thou,我比你聖潔,我在譴責你」。這是不能接近對方,不能循循善誘的將基督徒價值觀,去轉化他們。學會一方面想持守信仰,一方面透過學術,調查,論據,教育,將基督徒的性價值觀,溫和地傳出去。特別在一個現代多元的社會裡,希望能夠爭取到基督徒有一些發言權,在論壇和網上。

在John Stott《別埋沒你的頭腦》的書中提到,基督徒需要正確運用思維力量,有三個好處。一是使上帝得到榮耀,因為上帝創造世界,我們有頭腦。例如牛頓提到,上帝給我們寫這書,是要好好地讀,不懂文法、字,怎去讀呢?基督徒科學家認為上帝創造這個世界是自然的書,上帝給我們科學、理性的頭腦,就是去發掘,以致將上帝的榮耀去揭示出來。這是上帝在這宇宙的自然啟示。

我們面對性倫理,認為性倫理最終是建基於聖經,但理性的論據亦都能夠對這價值觀提供一定力量的支持。我們相信許多倫理進路,例如自然法,我們都會嘗試去運用。

#John_Stott的雀鳥神學

John Stott亦很重視自然界,他有名的是每去到一個國家都會觀鳥。後來寫了一本書是《以鳥為師》,Orni-theology。他認為這樣做很屬靈。考察自然有助了解聖經,兩者可以並行。因為聖經中都提到許多雀鳥,麻雀等名詞。他認為兩者並行。「許多基督徒很了解救贖之義,但創造之義,似乎仍需下一些功夫。」

接著圖片是許多雀鳥,很多奇妙,它們能飛,科學家也用了許多時間才能解釋到。看看就好,世界是很奇妙,要善用上帝的腦袋,去認識上帝奇妙的世界。

#性文化學會與基督化心智

我們好好整合頭腦和信仰,使門徒生涯豐富。當我們去敬拜和教導都需要好好用神給我們的能力,強化福音見證。

因此我們要建立一個基督徒心智。這很重要,雖然我們福音派信仰重視思考,但理性不是完全中立,不同的哲學都有不同的Perspective。所以我們有理性都不能抽離信仰的思維。我們懂得批判,最後建立對事物的看法都要用基督為中心的角色,要用基督的觀點去思考,不單是思考聖經和神學時要用,而是思考每件事都要。面對家庭、工作、社區、公民權、政治和經濟,我們都要去問用上帝和基督的角度,應怎樣去看?除了讀書外,還要建立基督徒心智,將聖經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對世界的認識,能夠融合起來。這就是基督徒心智。

其實這些年來在性文化學會的參與,對同性戀、性解放、政治自由主義的衝擊時,我都發現我的學術訓練很重要。經過思考後,我都發現基督教的世界觀其實係重要,而許多世俗的哲學、政治和倫理觀,都有自己的破綻。一點都不失禮。但問題在於許多時我們的教會沒有教導,神學院課程亦不多,很少基督徒肯去下功夫去建立。我自己在學會、寫作、教書和做研究,都是一個使命去深化推廣,對基督教世界觀的認識,特別是一些有教育水平的信徒,有深度的基督教心智,以致他們能夠與人對話,能有智慧地將基督徒的價值觀帶出來。

#演繹四重神學框架

要有基督徒心智,都是要懂一點神學。所以我都鼓勵信徒做一些神學課程和訓練。我都用比較傳統和歷久不衰的四重神學框架去分析,即創造、墮落、救贖和一切的終結。簡單說,性倫理從這角度來說,基督教不應貶低性的價值。因為聖經講,一切都是上帝的創造,我們用感謝心去領受,都是好的,都是值得去感謝上帝。所以有冇人說要為性的快樂去感謝上帝呢?這是上帝創造,而不是我們作出來的。對嗎?從創造的角度來說,我們要打破特別是華人教會去貶低性的傾向。

從墮落角度,我們看到性解放的問題。性解放認為性慾隨便發揮並無問題,人沒有傷害,人的關係只會更好更強,但人有罪,就會將人的強大衝動——按照尼布爾的分析有兩個方向——一就將人自己物化,一就將自己神化。所以有人將性慾等同人性,將人變成性機器,將對方變成性對象,性物化,這產生許多性罪和性暴力。另一方面,罪令人看到會沉溺,單單歌頌性美好,性的沉溺都為年青人的成長,以及社會帶來許多問題。

單單明白性罪,夠了嗎?不夠。明白了人的軟弱,亦知道耶穌基督帶來救贖。人都要與耶穌基督,建立關係,能夠有新的方向。

一切的終結、末世論指出,我們仍在墮落世界中嘆息勞苦,這是羅馬書八章所講的,我們仍要等著得贖的日子來到,要有盼望。所以人生有時,例如同性戀、色情的掙扎,基督徒都在面對。許多時我們都只有道德的譴責,其實都需要多一點盼望,人性是脆弱,要等待得贖的日子。這個盼望給我們知道,要盡量在聖潔的路上去走。

這就想帶出,我們性文化學會要用多角度去分析問題。忽略任何一方面,都是偏頗不完整。

John Stott論到基督教心智,說得很重。「沒用到神的恩賜,我們甚至要悔改。」不是要因為自己貪心和說謊而悔改,「我們要為到自己根本不用心,懶去思考,反智主義,認罪去悔改。」為何呢?「因為反智主義會羞辱了那位按祂形象去造我們的神,亦都會剝削了我們對世人的見證能力。」

#John_Stott著作_獨排眾議的基督

但為何要堅持福音派信仰。在此,現代世代的人會覺得,人要和和氣氣,自由寬容,相安無事就最好。但福音派的人即使有愛心,但都很喜歡講真理。當代的後現代信徒會「頂唔順」教會,認為「是否需要這樣」。

John Stott提到一個論點,認為教會就是真理的柱石和根基。教會無錯是要傳揚愛。我常提到,耶穌基督是充充滿滿,有恩典和真理,是雙重性的。我們要帶出醫治,要有恩典;另一方面要有真理。教會要按著聖經教訓成為真理的柱石和根基。基督來到世上,都是一個controversialist。

這就是John Stott早期所寫的《獨排眾議的基督》。因為耶穌來到不是唯唯諾諾,甚麼都可以。他真的與法利賽人和許多人爭辯,認為有些觀點對,有些錯。一方面我們要用愛心去表達,溫柔;另一方面去到有否真理都沒有所謂的話,就不是我們所認識的基督了。

所以在這書裡,John Stott用了四個名詞去形容基督教的特質,其實都是些很簡單的東西:Theological, Biblical, Original, Fundamental。我們要有神學;要有聖經基本文本;不單要看教會傳統,也要看原本的訊息,原本的教義。比如說,地獄的教義,那種視地獄為有意識地永恆懲罰痛楚,這觀點其實是否最基本的教義;還是神是愛是最基本的教義呢?

總結來說,基督教的信仰本來就不是追逐潮流的,我們要有勇氣,如猶大書所說,為從前一次所交付信徒的真道竭力的爭辯。

#福音派與自省

但這是否代表我們(信仰)的東西完全不能改呢?剛才都提到,John Stott有去修正。我們福音派對聖經的理解,特別是華人教會,許多是攙雜了華人的傳統,而不是真正去到信仰聖經的核心。我們每個年代都需要重新面對聖經和思考:會否我們的靈性、對聖經的理解,都是僵化陳腐呢?

聖經的訊息豐富,會否我們停滯了某一時代呢?比如說,贖罪就好像計數一樣,這屬於中世紀封建時代的語言。這年代,我們是否還要用中世紀的語言去表達?還是我們要用現代的精神,例如和解這些合乎現代的,重視關係的。甚至我們能否說,救贖是幫助人找到真我呢?其實這表達我覺得亦都可以,亦都是對的。

有時我們可以將福音派的信息,用不同時代、不同的精神去表達,只要乎合聖經基本的精神。我們福音派很多翻譯、更新……還有許多發揮的工作可以做。所以福音派並非死水一盤。

特別在許多實踐和社會議題上,聖經都沒有100%的教導。在這些許多的事上,我們基督徒有多元性,亦可有發揮性,亦都要去找回福音基本的核心。

#籠中鳥_氣球_風箏的比喻

當我們去看三個派別。福音派這標籤源起,由於基要派和自由派的分別。福音派殺出第三條路。John Stott這樣比喻:

基要派好像關了在籠裡的鳥,受制於字面去直解聖經。聖經無提的不可做,沒解釋的不可去發揮。

自由派不停飛,好像充了氣的氣球,周圍飛。但其實氣球並不自由,當沒有繩綁著,周圍飛,飛去哪裡,其實不自願,只受當時的風速和風向決定。

福音派就像風箏,可以飛很高,但始終有條繩,有根,受啟示的限制。所以福音派不是特別創新,不是找新的福音。像保羅說,那是一代傳一代的基本信仰。如果我相信上帝是在歷史中啟示,我們就不能說每個時代創造一個新的福音出來。我們永遠要受啟示和福音的線拉著,但在許多的信仰內涵和詮釋之中,福音派都是有一定空間和自由去發揮。

有些人認為沒有底線——presupposition——就完全自由,但其實歷世歷代的自由派,提到不要聖經的權威和教會的傳統,到最後是否沒有前設?其實不是,只是受了這個時代的前設牢籠,就像是一個籠跳到另一個籠。反而在福音派,有上帝比我們啟示的權威和根基,亦都有上帝給予我們的頭腦,可以發揮,福音派可以說是有真正的自由。

John Stott對於聖經詮釋,認為基要派是反智、機械、所謂的Dictation Theory of inspiration等等,他都是覺得不夠。尊重聖經,但亦要看到聖經有Form和content。Form當然是聖經的字句和基本內容,另一個聖經存在,就是見證基督。尊重聖經權威,亦都是跟蹤基督,亦都是尊重聖經所見證的基督,亦都是尊重基督所見證的聖經。閱讀聖經時,它的形式和內容,都不能夠廢除,而要兼併。

但自由派經常說,常常跟聖經始終有綑綁。問題是最後你的信仰是否信自己。如果你是理性主義者,認為在理性中找到真理,哪為何需要信神呢?因為有些終極真理是自己找不到,而是上帝的啟示。那福音派的基本信仰體驗、傳統和信念,就是上帝在基督入面做出最終極的啟示,而聖經就是見證這位基督。所以你不能夠擺脫聖經的內容,而去憑空做自己想信的基督出來。

這裡福音派面對基本抉擇。無錯,我們是不能證明的。但如果你信自己,就不如信人文主義,理性主義,信唯物論更好了。

John Stott在這進路裡願意有時修正信仰,特別是對地獄的解釋我不再重覆了。除了John Stott以外,另一福音派領袖John Wenham都有類似的轉變,他的書叫Facing Hell,我不多說了。

我們看到其中一個今日福音派被批評的,當時在一個反基督教霸權的遊行,他們拉著的大Banner:「盲從聖經害死人」,到底是否(真)呢?很多時自由派和受自由派影響的人批評教會死守聖經,很多時是「Do more harm than Good」。台灣一位曾恕敏牧師認為教會歷史的反省,美國黑人的歧視、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希特拉的納粹主義,背後都是有保守派基督教的支持。有時教會反省時,缺乏社會公義意識時,就會跟了文化,支持可能不合符聖經的訊息。如南非去到最後,福音派教會都走出來,說種族主義違反了上帝的創造,根本是Sin。事實上,有時教會都有盲點。但自由派真的更好嗎?

#自由派真的更好嗎?

John Stott的例子說明了,教會都要不停回到聖經裡反省和悔改。《洛桑信約》裡提到在社關方面,都有提到我們要悔改,面對社會公義議題等。

論到解放神學、男女不平等、種族主義時,John Stott都說要為到自己有時的錯失去羞恥和認罪,回到基督基本的福音。聖經裡提到,在基督裡不再分自主為奴、男女等,這就是基督基本的精神。許多時我們抹煞了這些清淅的信息,將它屬靈化,而非將他實際生活的意義發揮出來。這就比較可惜。

#保守教會是否又一無是處

自由派才是社會公義的代表?

不一定,有時歷史也有少少偏頗的。

例如圖中是William Wilberforce。十八世紀英國一位福音派信徒的國會議員。他在信仰更新,蒙上帝呼召,帶動一個廢除奴隸買賣和解放的運動,最後成功。前後幾十年,許多鬥爭和困難。他的故事在一套戲《Amazing Grace》中帶出。我們看到真誠的信仰,發覺認真聆聽上帝時,在歷史中帶來公義。

相反,希特拉是保守教會支持嗎?其實支持希特拉的,許多都是自由派。曾牧師就不明白。當時有一神學家叫Karl Barth,而他原本也是自由派。在一戰後,他發覺德國開戰,推動霸權,但許多自由派的神學老師竟然支持這個德國帝國主義。他反思信仰是否應該擺脫政治操控?在希特拉上台,Karl Barth與潘霍華等等創立了認信教會,發表《巴門宣言》,表達不能夠接受希特拉是他們的主。宣言很清楚,基督教只有一位主,就是耶穌基督(潘霍華甚至參與暗殺希特拉的行動)。

我們清楚看到,將福音派完全等同「同流合污」的說法是不正確。另一方面自由派掛著社會公義——時興的口號。實際上,沒有聖經根據,很容易浪漫化了那時代的文化,往往聖經批判很在行,對文化批判卻無警覺。

在台灣,一位處境神學家(又稱亞州神學)宋泉盛高度讚賞中國的文革。他沒有見到文革實際的慘劇,只見到大陸宣傳,文革破四舊,建立新人。他就認為共產黨像摩西一樣,是神派去解放中國。他認為基督教不應執著教會,應該歸入文革運動,歌頌它,甚至一些西方神學家有同樣想法。這是建基他的一個立場——上帝的啟示不只由聖經而出,而是透過不同的處境、本土的文化裡啟示出來。

今日,我們知道文革是十年浩劫,詳細不贅。

當時宋這些自由派神學的領袖是很天真,認為基督徒開放接納、認為這都是神的啟示和工作。這就是自由派「氣球」周圍飛的例子。

大陸知識份子何江滬告訴我們,要回歸基督教常識:人有罪性。他更加能看到,文革是人的罪性的反映。當人將自己變成神,只會帶來更多災難。我們今天應該仍要批判,許多人將毛澤東視為神一樣,去拜。我們基督教永遠要批判這種偶像化。無論是國家主義、毛澤東、共產主義,或是另一些時代潮流,如泛人權主義、泛性主義等。

基督徒要有批判性,反而是更加前進的訊息。

#去到總結

我這麼多年來的成長,透過John Stott——他可以說是一位引路人,再加上許多其他思考——他帶出一個整全的使命的概念。傳福音、教導、醫治、社關,都是使命不可分割的部份。我們不停傳福音,但對人的貧窮、不公義卻是隻字不提,面不改容,人怎樣看到這是真正的福音呢?若果只關注人的現世,放下信仰,忘記人最終要和上帝復和,才能找到最終永恆的生命時,又是否真的對得起他們?

因此福音派的進路是兩者都要,不是either-or,而是both-and。傳福音、社關,都需要教會一起做,不同人可能要有不同恩賜。這在一切,福音派的信仰中心,John Stott都說的,就是無與倫比的基督。我們信聖經,一切基督親自見證聖經,一點一劃都不能廢去。

我們今日關社,我自己覺得不過是做回當代門徒的意義。John Stott詮釋,當代門徒要保持兩方面。一方面是門徒,要跟人,是Follower。這是沒有他法的,若你想做教主就要自己創立新的教。但基督徒,就是跟隨者,跟隨耶穌基督,我們要得勝就要忠誠。但當代門徒又要當代,是在今日2021年跟隨,是21世紀。對得起主,就是要當代去全面發揮做門徒的精神。要達到這樣,要雙重聆聽——一方面聆聽神的話語和世界的聲音。我們強調人性的雙方面,人有尊嚴又有敗壞,就是四重神學框架包含了。

我們要思想感情並重,像砌積木,基督教要全面發展,各方面全人在聖靈下,才是真正的屬靈和radical disciple。基督教的特色,在John Stott的生命和教導上有很好的發揮。難得的是,他將許多對立的質素,在同一生命中建立起來。一方面有堅持信念,但又保持開放。一方面有個人信仰的實踐,又有關心社會。一方面追尋敬虔,但又要深刻思考。一方面目標遠大,個人素質又是柔和謙卑。

我希望今日的香港教會,能夠回應John Stott的呼召,成為當代門徒,成為徹底的門徒。

當中,性議題只是其中一樣。那挑戰很大。我們性文化學會的召命是去回應。我們看到教會的缺失,沒有太多論述和倫理的探索。所以我們十多廿年來,性文化學會就是建立論述。我們又參與社會運動,看到台灣及其他地方的好多挑戰。為何我們反對性解放——問題是甚麼才是真正的解放。真正的人要是符合上帝被造形象的人,這樣才是真正格式的人,同樣,真正的解放,就是要讓人從罪中釋放,回歸上帝的形象,這樣才是真正的解放。因此,那與上帝真正的創造秩序違背的,我們認為並不是真正的解放。

最後,我們是抽離還是參與?能否有同時反省和堅持信仰的勇氣?我們在2021年面對許多的挑戰,性文化學會前面的路更難走,希望弟兄姊妹為我們祈禱;希望教會在John Stott身上學到有勇氣去兼併信仰各方面的質素。我講到這裡,多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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