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報導指，教宗說教會祝福同性伴侶的言論，整件事的背景是甚麼呢?我們（特別是信徒）可以如何理解教宗這番言論？ 我們邀請了何文康博士（墨爾本若望保祿二世婚姻及家庭學院哲學博士。曾擔任香港公教婚姻輔導會總幹事，現為教區婚姻與家庭牧民委員會助理執行秘書、澳門聖若瑟大學及香港明愛專上學院客席導師）為我們回答以上問題。

1.事件的背景是怎樣的呢？

談到背景呢，這個是主要在西方歐美的地方，特別是西歐地方的教會，譬如在比利時、荷蘭、德國，在這些地方都出現過這種祝福同性伴侶的做法，不是忽然發生的，而是經過一段時間而形成。

教會指引一直很清晰，不能這麼做的。但因為同性戀運動的興起，個別有些神職人員會公開或半公開地做這種祝福，只是情況越來越顯著，也越來越形成一個圈子。有些主教明顯說不贊同，又有一些詡不吭聲。

即使教會指引很清晰，但有些西歐的高級神職人員亦開腔，認為公開地祝福同性伴侶，是一個未有解決的事宜。

於2019，徳國教會開始推行未經教廷認可的「共議同行之路」(Synodal Way)，由主教、神父、獻身者及教友所組成，目的是為討論及處理教會在面對當今各項議題時，在體制及牧養上可怎樣應對及處理。但事實上，這個新架構是由「開放派」的德國天主教徒中央委員會 (Zentralkomitee der deutschen Katholiken, ZdK) 的平信徒所把持，特別許多是在教會內工作受薪的平信徒。他們不少受世俗人文主義或新馬克思主義所影響，期望透過「議院式」(parliamentary) 的運作模式改革整個德國教會，強調教會要追上「時代的精神」，(Zeitgeist, spirit of the age)，不應「困囿」於聖經及教會的傳統及制度。

不久，他們便公開地主張教會應探討應如何處理祝福同性結合的情況。對這項議題的討論一直發展。

2021年3月，教廷信理部公開一項官方聲明，是拒絕為同性結合祝福的， 重申教會不可祝福同性結合，因其本身是有罪，而教會是不能祝福罪，這是很清晰的。這份聲明特意指出有教宗方濟各作出確認，同意這文件的內容。它正是回應德國「共議同行之路」對祝福同性結合贊同。

5月，德國有神父發起公開在多個城鎮舉行「伴侶」祝福禮，不只是為同性伴侶，已婚男女也包括在內。這明顯是對抗羅馬教廷信理部的官方指示。但沒有統計有多少同性伴侶參加。

2022年 7月，梵帝崗公開批評德國教會的「共議同行之路」之路。指他們的做法沒有得到普世教會的認同，這會威脅教會的團結合一，德國教會信徒不應單獨自行決定。

2022年9月，荷蘭語系的比利時主教聲援德國，印製了一些儀式指引，是為祝福同性伴侶的，儀式包括讀經、祈禱，容許他們向神公開他們彼此委身、承諾的心志。他們自行這樣做，沒有得到教廷的正式允許。

2022年11月，教廷再次催促德國主教剎停「共議同行之路」。

2023年3月，「共議同行之路」再次就祝福同性結合表態支持。

7月，教廷教義部新部長費爾南德斯樞機 (Cardinal Fernandes) 提出，教會是否可以探討對同性結合作出某種形式的祝福，但不應造成混亂，因婚姻只是男女之事。這類祝福不涉及婚姻結合的教義，不須製訂條文規範，而是要按不同情況個案的需要，用審慎明智的方式來個別處理。

2023年7月10日，陳樞機等五位樞機去信教宗方濟各，提出五點「懷疑」(dubia)作查詢。第二點正是查問教會為同性結合祝福是否可行。

8月21日，五位樞機修訂了「懷疑」的問法，再次去信，要求教宗再答覆。新信件要求教宗給予「是或否」的答案，因七月的回覆無解釋到他們的疑慮，認為反而加深了他們的疑慮。

10月 2日，因為教宗仍未有回覆，五位樞機於是向傳媒公開了五點「懷疑」，而教廷亦很快將教宗的回覆全文公開。

2. 如何理解教宗方濟各有關祝福同性伴侶的言論呢？

在回應五位樞機的疑問前，首先要留意2 點關於教宗在牧養方面的取向。

第一，他強調教會應是個慈悲的教會，教會是為所有人而存在的，任何人都不應被排拒在教會牧養的範圍之外。不論一個人處於什麼狀態，包括罪的狀態，即使是同性結合的人，都不應被排拒在教會生活之外。

教宗多次提到，教會就像一所「戰地醫院」。許多人在心靈、關係等各方面受過創傷。受過被拒絕的傷害。而教會要主動積極走出去，走出安舒區，接觸被邊緣化、無人理會的受傷者，包括罪人。

第二，教宗在認可教會生活方面，常常強調一個原則：時間大於空間 (Time is greater than space)。擁有一個空間是指，一套規範、不變的且廣泛性的普遍原則，能霸佔了空間，而無法回應千變萬化的個別情況。相反，教宗認為教會應啟動過程（initiate processes），讓正或反、相同或不同的觀點浮現出來，在時間當中、在互動當中教會上下一眾成員疏理及辨別不同的做法，讓適當合理的做法呈現出來。他很有信心，當應用這項原則在牧養方面，在啟動這個過程時，教會能應對個別不同情況、個案、處境，可以有適合的方式來回應。

他不是接受處境倫理或相對主義，他相信原則是需要的，但原則是指引，但照顧到不同人的限制，要透過分辨的過程，找出最適切的回應。因此，教宗不願意回答「是與否」的問題，他不想很淺層地、籠統地回應一個複雜的情況。

五位樞機提出了五個「懷疑」，我們可以只看第二條。

第二條：若教會接受祝福客觀上有罪的同性結合，是否貶抑教義，背棄了原，違反了啟示和真理？教會是否在妥協？

對這問題，教宗有七點回應：

ABC點一併看，教宗強調婚姻與其他類型的性結合不可混淆。婚姻有客觀的本質和要素，男女、固定、不可拆散、對生育開放。婚姻不是建構出來的，不是人類文化歷史產物。根據啟示，其他形式的結合都不是婚姻，它們只是局部體現了婚姻的要素。任何其他形式的結合，任何儀式、牧養的處理，都不可以讓人有種錯覺，以為那是婚姻。

D點指出，以上的原則是清晰的，但在與人相處時、與人的關係中，教宗強調的，是牧養方面的仁愛精神（pastoral charity），。這份精神應滲入我們各種牧養的行動和態度當中。固然，我們應維護客觀的真理，但不是唯一的表現。我們應對當時人具仁慈的心、聆聽的心、謙和的心，不是鼓勵犯罪，但對所有人要有一種肯定。

就算我們不認同同性結合，但當與每位具體的個人相處時，要留意所採用的態度來關懷他們。

談到祝福，有人來想要祝福，要怎麼做？教宗沒有簡單說可以祝福，或不可以祝福，但需要用審慎的智德 (prudence)來辨別（discern），就正是「時間大於空間」這原則的展現。

E點，是否有人或多人（person or persons）所請求的不同的祝福形式，不要傳達錯誤的婚姻觀念。教宗的焦點是「具有神肖像」的人、個別的人。應留意教宗並沒有提到祝福結合（union），而是前來求祝福的人或多人。當有人來向我們（教會或神職人員）請求祝福，他表達是想求神幫助他，幫助他活得更好，離開罪惡的生活，想親近神，那教會是否應該祝福他們呢?

教宗沒有回答「是與否」，而是提供指引，憑著這些原則來分辨。如果有兩個人一起來，想親近神，是否要拒絕呢？沒有提到是祝福婚姻，沒有提到「結合」union。是什麼情況呢？是公開場合，還是私下的家庭聚會？吃飯前的禱告，求主祝福又如何呢？尋求什麼，他們的意向或動機很重要。

F點，要分辨到客觀上，婚姻就是男女結合、固定關係、對生育開放，是盟約關係。同性結合不是婚姻。不同同性伴侶有不同情況，例如他們的成長環境、或受過的教育，這有可能導致他們對真理缺少認識，使他們的良心上看不到真理。那麼他們的罪疚主觀責任因以上原因可能得以減輕了。在這類情況當中，同性戀者可能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或故意犯罪。

另一方面，有些同性伴侶可會是明知故犯，所以牧養的處理亦有所不同。
如果同性是真誠地尋求神，只是看不到真理，教會更加要幫他。不是要祝福他們的結合，但求神幫助他看見神在他們身上美好及幸福的計劃、一步步邁向真理，活出真愛。

G點，教宗沒有明確說明可以不可以，也不鼓勵個別地方教會制訂規則。

當給予祝福時，不應對當時人及其他會眾構成混淆，誤以為那是婚姻，或是在祝福那種結合。如果他們想尋求神，求力量面對困境，那又何不可給予祝福呢？

教會的牧養做法不應一刀切。原則是有的，但是否任何類別對同性伴侶的祝福都不可以呢？我想這是教宗方濟各想提出的看法。

 

本會在2020年曾出版網上特刊，回應教宗方濟各支持民事結合事件。詳請參：

http://www.scs.org.hk/downloads/%E5%9B%9E%E6%87%89%E6%95%99%E5%AE%97%E6%96%B9%E6%BF%9F%E5%90%84%E6%94%AF%E6%8C%81%E5%85%AC%E6%B0%91%E7%B5%90%E5%90%88.pdf

 

 

參考資料：
Daniel Payne, “Read Pope Francis’response to the dubia presented to him by 5 cardinals” , Catholic News Agency, 2 Oct 2023。連結：
https://www.catholicnewsagency.com/news/255539/read-pope-francis-response-to-the-dubia-presented-to-him-by-5-cardinals

〈陳日君等5主教質疑自由派立場 教宗：特况下可祝福同性婚姻〉，明報，國際新聞，2023年10月4日。連結：
https://news.mingpao.com/pns/%E5%9C%8B%E9%9A%9B/article/20231004/s00014/1696357186722/%E9%99%B3%E6%97%A5%E5%90%9B%E7%AD%895%E4%B8%BB%E6%95%99%E8%B3%AA%E7%96%91%E8%87%AA%E7%94%B1%E6%B4%BE%E7%AB%8B%E5%A0%B4-%E6%95%99%E5%AE%97-%E7%89%B9%E5%86%B5%E4%B8%8B%E5%8F%AF%E7%A5%9D%E7%A6%8F%E5%90%8C%E6%80%A7%E5%A9%9A%E5%A7%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