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珊(香港性文化學會研究幹事)
筆註:這篇文章,是回應教育大學郭勤博士的第三篇文章。(第一、二篇)「平等性教育計劃」以「有責任保護每一位討論者免於承受小眾壓力和精神健康危機」,以及「為了保護所有的討論者免於被抺黑欺凌的危機」為名,拒絕討論和回應。
筆者心想,究竟郭博士眼中的世界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她在Facebook貼文,卻打算保護她的讀者(即是Facebook使用者)免於看到不同意見?姑勿論這種想法是否不切實際,但她想打造一個怎麼樣的環境給她想保護的小眾?一個不會接觸到不認同意見的世界?這種溫室世界可以培育出堅毅和抗逆力嗎?因此我找了點資料,寫了本文,結論是:想保護年青人的精神健康,應該從增強他們的抗逆力著手,幫助他們適當地理解現實世界,學會自尊自重,而非為他們打造「無毒」的世界,這樣,恐怕只會培育出脆弱的雪花世代,難以在真實世界中展翅高飛。
「如果你在不公平的情況下不採取行動,那麼你如何促進安全空間呢?例如上星期,我們校園裡有個牧師,他正在針對邊緣化學生宣傳仇恨言論…..」美國北亞利桑那大學學生克萊默在一個論壇上,要求校長設立「安全空間」(safe space)。然而校長認為安全空間無助學生發展:「我認為作為一個學生,必須發展在這世界上取得成功的技能,我們需要提供演講、辯論、對話和學術諮詢的機會……」學生組織不滿校長的答覆,示威要求校長提供安全空間給學生,否則便應該辭職。
近年,新一波政治正確浪潮在歐美學府捲起,大學學生認為不能容忍一些有機會使弱勢群體感到受冒犯的言論。譬如問一位亞裔美國人或拉丁裔美國人在哪裡出世,是一種「微侵略」(microaggression),因為暗示了對方不是真正的美國人。大學教授亦須留意教學內容會否剌激學生情緒,須要事先發出「觸發警告」(trigger warning),免得學生在毫無預警下遭受心靈創傷。譬如刑事法中,有一課會教授強姦法。倡議女性權益的學生組織建議學生,不用勉強上這堂課,免得受創,又要求教授發出觸發警告;更有個別學生要求教授考試時不考這課的內容,以免影響成績。進而一些學生要求學校設立「安全空間」,禁止關於性別、種族、宗教和性傾向等的冒犯言論,保護大學生的精神健康。
一個新名詞應運以生:「雪花世代」(snowflake generation)。根據維基百科,「雪花世代」這詞形容千禧代的年青人比之前的世代更易受冒犯,且抗逆力較弱,亦不懂處理與自己世界觀相違的意見,容易因此受情緒傷害。(筆者並非批評普遍年青人抗逆力弱,只是提出一個在外國受關注的社會現象——一些受過度保護的學生表現出情感脆弱的氣質。)
過度保護扭曲思維
問題是,提供「安全網」保障大學生免受思想衝擊所引致的情緒困擾,對學生是好是壞?憲法律師盧卡諾夫(Greg Lukianoff)及社會心理學家海特(Jonathan Haidt)曾一起探討這問題,他們擔心過度保護反會扭曲學生的思維,影響他們日後的人際關係、事業發展,甚至心理健康。他們表示,心理學並不主張使人遠離所懼怕的東西,相反,應透過適當訓練克服恐懼。再者,學生離開大學進入社會,也不可能事事獲得遷就,那時他們又如何處理呢?另一方面,如果學生相信,他們無法從不喜歡或不認同的人身上學到任何東西,亦會阻礙他們的知性發展。
因此,盧卡諾夫及海特主張,與其為學生打造溫室,不如教導他們認識自己的情緒和錯誤的思考方式,從而提高抗逆力,獨立自主。兩位專家列舉出十多種常見的扭曲認知,如果教導學生認識這些錯誤的認知,將有助他們走出負面情緒困擾。譬如「災難化」(Catastrophizing),意指一個人非合理地相信將會發生的事超過自己所能承受,然而事情往往並沒有那麼糟;或「二分法思維」(Dichotomous thinking),指僵化地,以非黑即白的態度看待事情和人,例如認為自己表現不夠完美,等如徹底失敗;又如「情緒化推理」(Emotional reasoning),即是讓情緒主導思考,如學生感到自己既愚笨又沉悶無趣,便相信自己必定是既愚笨又沉悶無趣。
兩位專家引述美國大學教授協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關於「觸發警告」的報告,指出「學生需要受保護而不是在課堂上受挑戰的前設,是幼稚化和反智。」的確,想保護年青人的精神健康,應該從增強他們的抗逆力著手,幫助他們適當地理解現實世界,學會自尊自重,而非為他們打造「無毒」的世界,這樣,恐怕只會培育出脆弱的雪花世代,難以在真實世界中展翅高飛。
How did so many of today’s students turn into snowflak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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