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凌駕專業 性別認同權威被逐

Ken Zucker

朱克博士認為兒童性別焦慮仍有改變的空間,應首先幫助他們認同原生性別。(圖:評台)

2015年12月15日,精神科醫生朱克(Kenneth Zucker)被服務35年的「成癮及精神健康中心」(CAMH)即時解僱,他主管的「兒童、青少年及家庭性別認同診所」(GIC)亦隨即關閉。年屆65歲的朱克博士是業界享負盛名的權威,《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SM-V)2008年進行修訂時,「性及性別身份障礙」工作小組便由朱克博士領導,他亦是期刊Archives of Sexual Behavior的首席編輯。

根據數十年臨床經驗,朱克博士認為性別認同在兒童期是可改變(malleable)的,一般去到青春期後便比較固定,因此,基於變性的路難免崎嶇,他傾向先嘗試讓兒童認同原生性別。可是,一些跨運人士卻不滿意這種治療方法,指控朱克博士進行所謂的「拗直」治療——不當地勉強改變跨性別兒童的性別認同。他們認為跨性別並非一種病,是天生自然的,毋須改變;要求改變是一種污名化,會令跨性別兒童承受心理壓力和內化了羞恥感,因此應肯定他們的跨性別認同,視之完全正常,毋須尋求改變。

正因朱克博士是業界泰斗,阻擋「肯定式」(affirmative approach)席捲的浪潮,GIC過去數年一直成為被批評的目標。15年2月,一些跨運倡議者向CAMH投訴朱克博士,CAMH委託獨立調查小組調查,並最終在12月即時解僱朱克博士。解僱事件引起業界不滿,短時間內收集到五百名同業的聯署支持朱克博士。儘管獨立調查小組的報告問題重重,但CAMH沒有撥亂反正。

成功與失敗的例子

加拿大報章《環球郵報》記者安德森就朱克博士被解僱事件訪問了廿多人,包括支持者、反對者、過去的服務使用者和家人,深入了解今次的爭議。以下節錄他訪問的兩個曾經向朱克博士求診的家庭的故事,一個兒子成功擺脫跨性別身份,另一個女兒則失敗。

卡露的大兒子4歲時,他會發夢自己是女孩,但當他醒來時發覺只是夢,使他哭起上來。他愛玩芭比玩偶,亦使他在外面受其他孩子欺凌。2007年下旬,卡露約見朱克博士。經過長時間對談和測試,朱克博士對卡露夫婦表示孩子的情況似乎未「固定」,可塑性高,他認為應該幫孩子珍視自己的身體。卡露表示她們倆夫婦只想孩子快樂,翌年,她們每星期見朱克博士兩次,隨後三年,大約每星期一次回到診所。

孩子做遊戲治療的時候,卡露和丈夫會見朱克博士。她們慢慢取走家裡的洋娃娃和粉紅色玩具,換置為「性別中性」的玩具,例如Lego積木和動物玩偶。起初,她的兒子會不開心,並在第二日討回女孩玩具。兒子最喜愛的女孩玩具沒有取走,而他也沒有碰卡車玩具;但隨著時間過去,他與弟弟們找到共同嗜好。他被診斷為資優(高智商)和多動症(ADHD),在診所接受治療。他在學校的情況得到改善,又找到朋友。朱克博士提醒卡露夫婦,小心避免學校的老師對孩子過分遷就,「別讓學校把他捧成海報孩子」,也別讓同性戀組織把他捧為寵兒,這是孩子的個人道路,由他自己開創。

在卡露兒子的個案,朱克博士沒有為孩子設定發展方向──如果孩子年齡漸長,而他仍然想做女孩子的話,朱克博士表示賀爾蒙治療是其中一個選項:「我們所做的,圍繞著一個核心想法,孩子仍太細做決定,如果他們持續想去變性,我們會知道。」卡露相信朱克博士的方式能幫助他們的兒子,他的兒子現在已是一個受歡迎的13歲同性戀男孩,也不再表示想當個女孩子,儘管卡露仍小心地不會假設兒子的發展已固定,但顯然她已放下心頭大石,因為她的兒子已懂得計劃將來,她肯定朱克博士對她家庭的幫助:「對我們而言,這是健康的結果。他在我們家庭文化作出的治療,我見到正面的影響。」

跨運團體片面挪用指控朱克博士

雖然最終這是成功個案,可是卡露的故事卻遭跨性別團體片面地挪用。2008年,那時治療才開始了數個月,卡露在電台接受訪問,曾說她兒子感到壓力:他嘗試收起玩具,又嗚咽著畫女孩子數小時,卡露當時說:「我想他真的迷失了」。這個片段後來在2015年跨性別組織向CAMH投訴朱克博士時,成為其中一個投訴他的故事,但後來的成功改變卻隻字不提。

然而,也有失敗例子。崔西的兒子7歲起宣稱自己是女孩,如同卡露一樣,崔西約見朱克博士。可是她兒子的性別焦慮一直持續,直至14歲,她們向另一間醫院求診,獲處方青春期抑制劑,稍後再接受跨性賀爾蒙治療。他們以為,如果他們早一點接受「肯定」的方式,他們的兒子會更快樂。現時,崔西的「女兒」回望童年,他感到忿怒,質疑為何父母沒有保護他;但他沒有怪責父母,他知父母們多年來一直支持他,只是他們也感到困惑。

當然,崔西的兒子的跨性別道路仍然漫長,可預期前面將會面對很多困難。再者,問題是科學仍未找出最佳辦法,也說不上哪個患有性別焦慮的兒童最終會走上變性之路。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只想看到子女快樂,相信這是每一個跨性別兒童父母的心聲。

無論如何,基於臨床研究顯示約八成兒童的性別焦慮不會持續至成人,指責朱克博士進行「拗直治療」是沒有根據的,朱克博士在2008年一次訪問說:「如果一個5歲黑人小孩走進來診所,說他想當白人,我們會支持這樣做嗎?我不認為會,我們會說:『是甚麼令這小孩覺得當白人比較好?』」事實上,診療兒童患者時,可能會發現其他精神問題或家庭問題,父母經常是問題的來源之一。而且,小孩子經常會對性別有一個刻板的想法,如喜愛玩洋娃娃的,準是女孩;朱克博士的方式是改變這些兒童對性別的刻板觀念,增加彈性。

政治凌駕科學 跨性別兒童權益被剝奪

朱克博士貢獻了半生精力在GIC,自1970年代起,診所診斷了超過600名2-12歲,轉介至診所的兒童。朱克博士的團隊發展出一套「多重成因」診斷模式(multifactorial model),從生理、心理、社會認知、關聯心理病理學(associated psychopathology)和心理動力機制(psychodynamic mechanisms)解釋兒童性別身份的發展。換言之,一個人的性別認同,除了受先天因素影響,如基因、產前荷爾蒙或性情等,亦受很多後天因素影響,如成長環境、個人認知,甚至父母關係等。有時,性別焦慮會伴隨其他病因,如自閉症(ASD)和多動症(ADHD),治療的方案未必圍繞性別焦慮,可能會先針對其他病症;有些情況甚至只與父母傾談,而不需與兒童會面。統計發現,大部分求診兒童成長後不再有跨性別認同。

原本朱克博士已獲批一百萬加元研究撥款,用作研究處方賀爾蒙對性別焦慮青少年的腦部影響,大筆撥款申請不易,CAMH解僱朱克博士,意味放棄這筆研究撥款,令相關研究無法開展,誠屬可惜。GIC的關閉,亦意味著患有性別焦慮的兒童和他們的家長再得不到朱克博士的幫助。另一方面,「肯定式」始於2000年代中期,尚無科學實證支持,卻挾著社會運動的模式「驅逐」廣受科學實證支持的傳統治療哲學,難怪精神科醫生Jack Drescher說兒童成為了成人價值體系競爭的棋子。

同運人士(包括跨運)正在歐美努力推動法例,禁止除肯定式以外的一切治療和輔導。現時,美國已有5個州及華盛頓DC禁止向18歲以下青少年提供所謂的更正治療,包括加州、新澤西、俄勒岡、伊利諾伊州和佛蒙特州;加拿大則有安大略省和馬尼托巴省已立例禁止。立法後,精神科醫生、輔導員和社工等,只可以肯定兒童的同性戀傾向或跨性別認同,像朱克博士那樣,先了解兒童的成長歷史,再嘗試幫他們認同原生性別的做法,可能已觸犯法例。這些法例變相剝奪了患有性別焦慮孩子和其家長選擇適合他們的治療方式的機會,究竟,這些法例是否符合最新科學證據,並顧及兒童和家長的最佳利益?

【跨性別議題淺談系列十四篇之十三】

【註:原刊於《評台》,2017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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